春波绿痕

春波绿痕

　　微微的寒意是小镇送我的礼物。

　　暖暖的旭阳是旅程送我的赠品。

　　我爱绍兴这个娟秀小城，委婉如一位白露伊人，如此站在眼前半米水中央，瞧见乌篷船对它摇曳，瞥见白鹭与之独舞：我爱那如断桥般的连江小道承载着零零散散的游人，葱郁大树接天而长：我爱白墙黑瓦的旧居，满目入眼的爬山虎，它们如此和谐的停留在这个幽静的城市之中，如斯如沫，仿佛早已伫根在此，随流逝的韶华时光年老，随斑驳的年轮岁月徒增一缕莫名风情。

　　进入绍兴这个城市，我似乎也与它一同在回倒记忆，踏进了黑白的流年轨道，匆匆一瞥，就是那惊天动地翻江倒海的朝花夕拾。

　　或许，我并不是来参观的。没有绵绵细雨，也少了那份缠绵的雨巷愁情，在鲁镇一条又一条的窄小老巷中穿梭，踏在青灰色石板上，它仿佛带我在寻找着一个人，无形的路标处处都是，却总不见丝毫显露，我去了店铺，经过沈园，流连兰亭，我在每一个角落寻找她，我生怕在一个热闹中遗忘了她，又怕一个冷清让我迷失了她，我多怕她一个幽怨眼神看着我，如此，近在眼前，触及不到，欲语，泪先流。鲁镇就是让我这般颠倒，让我又那般的反复徘徊。春晨遐想起了纳兰的那首诗：“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我虽未尝过行军人的那种背井离乡的痛苦，却也可以知道那应该就像这老屋墙上遍布的爬山虎那般，蔓延，遍布心头的每一处，一厘一厘的割着思乡情，一点一点的抛弃远方亲友。等不到要等的人，青砖白瓦，勾勒悠悠愁思。

　　我与友人好奇这如山路十八弯的条条小巷，前一秒还说好跟着队伍走，后一秒就不见她们人影，而我们自己也不知怎得，已身处一个陌生的分岔路前，左右都不见熟人，少量的商贩只顾着做生意，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迷惘，好在不多久，另外几个朋友也加进了这个迷路队伍里面，一个个也并没有多少惊慌失措，倒是一改平时的顽皮听了我这个不懂之人的说法进了一条人最少的小巷里，前头是小河几步桥，进了路口又是一番风景。如果我没有受这时间和队伍的束缚，身上没有穿着沉重的校服，背着繁重的包，我更希望自己是穿着简单的服饰拿着一个单反在进行一个人的旅游，然后用一片天空照寂静，拈一朵微笑润锦年。一行人安静地进入这个宽度只有两三个人的小巷，不知前方出现什么，只知道走在这萦绕着淡淡清新气的地方，指尖划过被雨滋润后的泥墙，看墙上那一道道岁月留下来且擦拭不去的痕迹，哀伤，曾经，这里是否和我们的都市一样，都是那般的繁华呢?曾经，这里是否也是老人孩子们茶余饭后闲逛聊天的地方呢?曾经，这里是否也经过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少女，在路的尽头，蓦然见到自己心中心仪已久的男孩呢?多少个曾经，在心中荡漾，在心中展开涟漪，在心中跳跃起来，眼前出现的仿佛已不再是现在这枯凉沧桑的阴阴小道了，墙上有着孩子们玩笑留下的小人儿画，地上有着少许商贩丢下的菜叶，身边经过了老老少少，耳边响起了铜铃般悦耳的笑声，我站在时空的夹缝中，看着左手边是满目繁华，又瞥见右手边是荒芜苍凉，最终，我不得不回来，看着头顶上与屋顶连接的爬山虎，随着人流，走出，离开，遗忘，那曾经。

　　走出后是一条现代化河流，两旁种着现代化绿化树，大家正想着要不要原路返回的时候，这小镇却给了我们一个意外的惊喜，它夺走了这里曾经我怀念的热闹，也夺走这里每一代人的记忆和步伐，但却依然给我们留下了一丝可以略见曾经的证据，那一座小房子。大大的圆形门环，木质的龟裂大门，灰色的但已被爬山虎覆盖的墙身,明明占地面积并不小，却还是在这个地方容易被忽视掉，它其实只与这里的曾经相融，而与一切经过人工处理的后现代化格格不入，就连我走近它，都会觉得自己身上带着的那一股现代小人物的气息会玷污了它，这里曾经应该出入过一位穿着旗袍或是布衣的少女，留着及腰长发，回到家后，会轻轻的敲动那圆环，然后对着里面迎出来的管家微笑，最后对着屋里忙碌的父母说着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不过现在她早已玉殒香销了，只是透过这小小的门缝，我似乎依然可以看见她昔日的笑颜。

　　也许多年之后，我们也已近天年，我们所怀念的依旧古老而清晰，而我们现在的一场小小的春游，也是这岁月长河的一次小小的欢愉而已，其中欢楚，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新人来看，肤浅的只能得出行走的路径，而不知道心走的心态。这就是时间的妙处，它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拥有猜想曾经的念头，却也让我们害怕，在未来，我们会不会也成为被人猜想的对象，与这个浮生尘世不再相见，与这个混乱江湖不再相忘，人生就是如此，来来往往几多人，眨眼只是一瞬间，前分还是少儿心，后秒已是老朽身。怪不得王菲会唱到，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我也多么害怕，我将失去我的曾经。

　　直到走出小巷，离开这个寂静的地方，重新回归大队人流，我才渐渐停止这个念头，在心中甘愿放弃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痴人。

　　就在绍兴这个充满了文化底蕴的城市，仿佛每走一步，每到一个地方都在和往事相见，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历史沉淀，它依旧伫立在南方古镇，伴随着小小的乌篷船，伴随着清淡的黄酒香，随着山山水水流经过了世界的每一寸土地，让我们知道，这里曾经如此简单而又美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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