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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逃亡
在我们亲爱的大地上,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有多少绚丽的生命之花在悄然开放,却并不为我们所知,这些开放在荒烟蔓草间,也许惟有自身才怜爱自身的芬芳。也许自己也是平凡的野花,但年轻的心无法锁得太紧,身边一片缤纷,我时常感觉全身的血液就像装在瓶子里的葡萄酒,总有要打破瓶子的冲动,有一天我突然想:如果有那么一天……
——前言
“还剩四个月的时间……”当我醒来时,正听见这么一句话,我看到妈呆若木鸡,突然又坚决擦一把泪,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妮儿,怎么醒了?想吃点儿啥?妈给你拿。”妈看我倚在床头,有点慌,“躺下,快躺下。”我很平静问道:“妈,医生说我得了什么病,能治好吗?”妈抬起红红的眼睛说:“不许瞎说,咋医治不好?再住两个月,最多两个月,咱就可以回家了。”妈妈呆呆地望着墙壁,嘴里喃喃着:“是啊,两个月……”她好象忘了我的存在。我眼有点发涩,顺手拢了拢头发,又掉了一把,可能快掉完了吧。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妈,我知道自己得的是癌,是治不好的,不管是什么病,不过,最起码我还可以活两个月,60天呢!”妈愕然,问:“妮,谁告诉你的,咱一定能治好。”“刚才,医生同你在走廊上讲话,我听到了,咱回家吧,这儿太贵,反正两个月在哪儿都是过。”妈哭出了声,语无伦次:“你才十八岁,怎么得这种歪病呢?老天爷,不长眼哪……”我没哭,安慰妈妈到:“别难过了,您不是早说过了吗?‘早死早脱生’,下回投胎,我还当你女儿,说不定我和贾宝玉一样,陪了你十八年,要回天上去了。对了妈,我想吃葡萄。”也许妈并没有听懂我的话,但听我说要吃葡萄,站起身就走了。
看到妈出去,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是啊,我只有十八岁,我还要上大学,我不想死呀!我拿起镜子,想看看现在的样子,是我吗?像一个干巴巴的苹果,连头发都没有了,一张瘦得可怕的脸,眼睛?像什么,不知道。嘴唇毫无血色,想想以前拼命的减肥,现在不用减已经像个骷髅了,我擦把泪放下镜子,想我该如何度过仅有的两个月。我知道自己像白开水一样平凡,虽然我读过不少与病魔抗争的人的书,也曾被他们高贵的气质所折服,也曾被他们超人的毅力而感动,甚至还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想:要是我也病了……这次天随人愿,我哭着笑自己。我不可能写出一本书昭示人们自己面对死亡的那份坦然,视死如归的那份豁达。毕竟,我不是聋了瞎了瘸了,还可以借助别的去学习,去生存。因为我得的是癌症,是所有人都要躲开的癌啊!我怯了,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办?忽然,一个想法就像流星刹那划过心房,像一个耀眼的闪电,我要在这两个月内活得充实一些,我要写信,给我的朋友,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不愿用“遗书”这种死亡的字眼,我不会与他们讲死的种种,我要让他们记住美好的东西,好好活着。想到这些,我的心一下子坚强起来。
三天以后,我出院了,尽管家人死活不同意。我知道家中的困境,我走后再把家里捅的像筛子一样到处是窟窿,我于心不忍。回到家中,亲戚都来看我夸我像从前那么漂亮。我不敢脱帽子让他们看见一个小光头,我心里很酸,这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敢赤裸裸地面对它。白天,我睁大眼睛看一切,太阳,小鸟,房屋,陌生人,在我眼中,它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我要把它们都装在心里,带到另一个世界。晚上我就开始写信,先写给姐姐,因为我最崇拜也最信赖姐姐,我写到:“姐,小妹的日子不多了,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帮助,我真的很感激你,千言万语,我不知如何表达,但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我要讲什么的。姐,我走后,你要常来看爸妈,别让他们觉得失去了什么,以前我还打算等我挣钱了,让爸妈在金婚纪念日那天拍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婚纱照,看来我办不到了。姐,你帮我吧。我很不争气,没考上大学,让你失望了,对不起。那边什么样,我很害怕,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去那里。好了,姐,不讲了,愿你永远幸福。”
我哭了,害怕,无助,从未有过的迷惘。写给爸妈几句:“爸妈,我先走了,别难过,其实那边也挺好的。我只是先到那边占个位子,我活了十八年,没为你们做过什么,对于你们的养育之恩恐怕一个‘谢’字不足以表达。爸妈,等我死了,要么把我完好的器官捐了,要么就把它们卖了吧,全当我为你们尽的最后一份孝心,我不在乎死得多么难看,生老病死生命都是一首美丽的歌。你们要开开心心的活,要知道还有姐姐、弟弟,很多亲人在你们身旁。愿你们长命百岁。”我开始力不从心,头开始痛,眼止不住的流泪,连写字都开始觉得费力,我知道两个月过得飞快。
二00七年二月初九,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听时钟“滴滴答答”地为我计算着生命的分分秒秒。虽然我心里很清楚,感觉却很飘渺,是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努力去记住每一个人的模样。他们都在哭,我清楚的感觉到了。我笑了 ,吃力的对他们说:“别哭,别……哭……我……我还……活呢。”原来人是这样的,在我出生时,我哭着,你们却笑了;而在今天,当我离去时,我笑着,你们却哭了。忽然,我问妈,大声地:“妈,今……天……天……几号……了?”妈竟俯下身去听我讲话,原来我自以为很大的声音却小的可怜,妈笑着对我说:“妮儿啊,今儿是你的生日,你满十八岁了……”妈的笑是强装的,因为她脸上有泪,我看见了。
我仍努力睁着眼,思绪却开始飘:二月初九是我的生日,也是我的死日,竟是同一天,我正好走完一个圈,只是半径有点小,我很欣慰,摸出一大叠信想交给他们,手却抬不起来,我仍大声叫着:“姐,姐……”姐泣不成声地跪在床前:“小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放首歌你听……”眼前的人、物都开始模糊,越来越不清楚,我很累,再也无力支撑睁着的双眼,我想闭上眼歇会儿,隐隐约约中我听到来自天边的声音:“……祝你一路顺风……”
后记:
有位作家说过:“收拾好行囊,随时准备好和人生告别。”我总觉得自己过的很平淡,缺乏色彩,没有涟漪。于是,我就常把自己放在某种情况下去想象,有时是无尽的大漠,有时是孤幽的野山,有时是杂乱的工地,有时是繁华的都市,我总想经历一点什么,宁愿是悲哀的结果,有一天我就把自己置于将死的位置上,感觉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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